进了家门,郑淼已经在等着了。

    一见沈榆走过来,他立刻就站起身,委屈地说:“哥,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打我啊?”

    “手痒。”

    沈榆坐在沙发上,语气懒洋洋的。

    郑淼:“……”

    郑淼在心里骂了一句,但表面上还是坐到了沈榆旁边,瞅着他脸色,撇着嘴说:“那你也不能打我啊,姑姑知道肯定生气了,小时候她老让我们好好玩的。”

    郑淼是沈榆的表弟,他说的“姑姑”,其实就是沈榆已经过世十多年的母亲郑飞燕。

    听了这话,沈榆忽然冷笑了声。

    这不要脸的,还有脸提他妈。

    他母亲是郑家的养女。

    小时候,母亲总是跟沈榆说,要多让着点表弟,因为外公外婆毕竟对妈妈有收养之恩,所以沈榆才对郑淼一再纵容。

    可后来他出车祸,郑淼一天没来过,聚会上还嘲讽过他站不起来,想分谢家的家产。

    郑家人从不在意沈榆丧母之痛,有事就在他面前反复提郑飞燕,只是想从中谢家捞更多的好处。

    后来腿受伤后,沈榆偶然听见郑家人说:“这个沈榆跟他妈一样,都是不中用的,亏的我还以为他能赚大钱。”

    说得好像这么多年来不断从沈家薅钱的不是他们似得。

    沈榆心中冷笑。

    看他没什么表情,郑淼忍不住了,问:“哥,你昨晚和谢宴州……发生什么了?”

    沈榆冷笑:“你不是晕了吗?还挺清楚。”

    郑淼噎了下,尴尬笑笑:“我……我后来看到照片了啊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还问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就是看到照片才疑惑。

    明明谢宴州跟沈榆是死对头,又为什么会抱着沈榆走出包间?在他晕倒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?

    苏子嘉都说了,谢家只是想借着跟沈家的联姻做项目,跟沈家有关系就行了是谁无所谓。

    他是沈榆表弟,沈榆不去,那不就轮到他了。

    郑淼到底沉不住气:“哥,是不是我昨天哪做得不对,让你生气了?那你怎么才能消气?”

    闻言,沈榆弯了弯唇,朝他勾手:“过来。”

    郑淼赶紧凑过去。

    啪!

    沈榆二话没说用力扇了郑淼一巴掌。

    郑淼整张脸都被扇偏了,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对方。

    没等他反应,沈榆在他另一边脸又扇了一次。

    比刚才更重。

    郑淼彻底懵逼,昨天被沈榆一脚踹翻的恐惧涌了上来,他慌忙躲开。

    “不是让我消气吗?”沈榆揉了揉手,挑眉,“你跑什么?”

    “哥,你……你为什么打我啊?”郑淼也是娇生惯养的,瞬间眼泪就流出来了,“我哪不好你说我改还不行吗?你这样姑姑在天之灵……”

    话没说完,沈榆面无表情抬起手。

    郑淼吓得在地上滚了一圈,抬头看沈榆,总感觉沈榆有些地方变了。

    之前就算他说的话让沈榆生气,但看在死了的姑姑的份上,多半会满足他。

    但现在……怎么不管用了?

    沈榆收了手,声音冰冷:“你昨晚给我准备的什么,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

    什、什么?

    沈榆竟然知道了?他怎么会知道?

    郑淼心中惊疑不定,颤声否认:“哥,我、我、酒里没有东西……”

    这就不打自招了,怎么会这么蠢。

    沈榆叹了口气:“都是苏子嘉跟我说的。”

    反正苏子嘉是主谋,沈榆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就把锅扣上去了。

    眼见郑淼瞪大了眼睛,沈榆又说:“他让提防你,但你毕竟是我表弟,大家都是一家人,我打你是因为恨铁不成钢,你这人太容易轻信别人。”

    说实话,郑淼完全不信沈榆的话。

    可沈榆平常确实对他不错,他只能按下心中的疑虑,乖乖认错。

    沈榆懒得跟他演戏,问:“照片呢?”

    郑淼不敢看他:“我,我不知道,狗仔跑了,联系不上……”

    沈榆盯着郑淼看了一会,确定他说的话是实话之后,一脚踹在他身上让他滚。

    靠着椅背思考片刻,沈榆忽然弯起唇瓣,给谢宴州发了条信息。

    feather酒吧。

    谢宴州走进包间,薛远庭明晃晃的嘲笑声就响起来:“兄弟,听说你半夜去会所泡凯子了?还公主抱人出去了?艳福不浅啊!”

    谢宴州挑眉:“你又看什么八卦小报纸了?”

    薛远庭从旁边抽出一叠照片丢桌上:“铁子,这回真不是我看八卦报纸,这几张照片是我花了几十万从一个狗仔那买来的。”

    照片拍摄角度比较刁钻,但照片中心的青年穿着挺括的白色衬衫,用西装罩着怀中人的脸,他耳尖通红,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自在。

    正是昨晚抱着沈榆走出会所包间的谢宴州。

    昨晚来得匆忙,走得也匆忙,谢宴州没发现有狗仔偷拍。

    不过被偷拍也不是第一次了,谢宴州坐在对面,拿起来看了看:“源文件销毁了没?”

    “我办事你还不放心。”薛远庭喝了口酒,“你猜猜这狗仔谁安排的?”

    谢宴州脱口而出:“谢彦明。”

    谢家老爷子年事已高,为了谢氏掌权人的最终归属,谢宴州的二叔和父亲针锋相对,他堂哥谢彦明更是不放弃一切贬低和赢过他的机会。

    之前谢彦明找狗仔跟踪过他,被谢宴州打了几拳,怀恨在心。

    谢彦明故技重施,也不是不可能。

    但薛远庭摇了摇头: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谢宴州懒散地说:“有话快说有屁快放。”

    回去还得拿干洗好的睡衣。

    “你凶我干什么。”薛远庭耸肩,“照片是你未婚夫找人拍的。”

    谢宴州动作一顿。

    谢宴州盯着对方,一字一句问:“他、找、人、拍、我?他、亲、自?”

    “其实准确来说呢是他表弟找的人吧,不过据说也是得到了他授权的。”薛远庭叹了口气,“哥们儿,要我说,这联姻干脆取消算了。沈榆喊人拍这种照片,明显是想搞你啊。”

    谢宴州沉默片刻:“……他可能不是故意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薛远庭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,他惊悚地看着对方,“大哥,要是这些照片真的发网上去,出了什么谢氏太子爷出轨ktv找刺激的新闻,公司股价怎么办?你堂哥本来就一直在找机会想把你按下去。”

    谢宴州盯着那几张照片。

    看着沈榆窝在他怀里的画面,对方带来的触感似乎又浮现在皮肤表面。

    柔软又温暖的。

    “你就别考虑面子什么的了,趁现在还没跟大众公开,结束算了。”薛远庭以为他是顾忌什么,劝道,“本来就是你爷爷的意思,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是我爷爷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谢宴州忽然打断对方的话。

    薛远庭错愕地看着对方。

    绚烂迷离光线下,青年垂眼看着酒杯中鲜红酒液,语气冷静:“和沈榆结婚,是我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是他,想和沈榆结婚。

    所以,无论沈榆对他是真心也好,利用也罢,他都只有接受的份。

    薛远庭花了快五分钟才消化完谢宴州话里的信息量。

    他瞠目结舌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你对沈榆?你喜欢他?!你、喜欢、沈榆?!你他妈是在逗我吗?!”

    谢宴州没答话,挑眉看着他。

    那眼神的意思不言而喻——

    他,谢宴州,刚才说的,全都是实话。

    他是真的,喜欢沈榆。

    想结婚的那种喜欢。

    “我靠!”薛远庭崩溃不已,“你被人下药了吧?沈榆不会是苗疆后人给你下情蛊了吧?为什么一晚上过去你就……不对,联姻是上个月的事情,上个月你和他发生了什么?!”

    谢宴州不说话,笑得浪荡。

    薛远庭突然感觉不对劲,指着他质问:“你给我老实交代,你什么时候看上沈榆的。”

    秘密一旦公开,反而轻松更多。

    谢宴州单手搭在沙发扶手上,声音里竟然含着几分笑:“不是从上个月,是很久以前,我就喜欢他了。”

    薛远庭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天塌了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打小就针对他吗?还经常阴阳怪气他?”薛远庭无力了,“你不是讨厌他?”

    “我从没说过我‘讨厌他’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那以前你总跟他争第一第二,不是把他当对手?”

    “想让他看见我。”谢宴州坦诚地说。

    沈榆考到第一时得意洋洋对着他炫耀,考第二时气得像个河豚般腮帮子鼓起来的样子,在谢宴州心里,一样可爱。

    回想起来,谢宴州勾了勾唇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薛远庭看的他这副样子,彻底无语,“行,只有我一个人当真了,只有我一个人真以为你俩是死对头,我还帮你对付沈榆,以后你俩在一起,沈榆第一个清算我,谢宴州你简直不是人,我恨你!”

    薛远庭大叫着“我恨你”扑到沙发上,彻底自闭了。

    然而,把好友刺激成这样的谢宴州丝毫没有愧疚感,收起照片便打算起身。

    他还得给沈榆买睡衣。

    刚走到门口,手机响了一声。

    谢宴州低头,看见沈榆发来的信息——

    【有空给我打电话,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