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祸。

    两个字响起的瞬间,沈榆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前世血肉模糊的画面。

    眩晕和流血的冷意久违袭来,像一只无形的大手,几乎要捏碎沈榆的心脏。

    他不受控制地呼吸困难,扶着谢宴州的手止不住颤抖。

    几秒后,沈榆后知后觉意识到谢宴州还在看自己。

    不能让谢宴州担心。

    沈榆伸手抱住谢宴州,将脸塞进对方怀里。

    “所以是因为梦见我……那些内容,才想去看医生吗?”沈榆听见自己低声问。

    谢宴州环抱住沈榆的腰,下巴抵在颈窝处,轻声应着:“……嗯。”

    “不会的,梦都是假的。”沈榆深呼吸,语气尽量轻快,“谢宴州,你怎么这么胆小啊,就因为这种梦吗……不会成真的啦。”

    “都是假的。”沈榆加重语气,肯定地说,“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、好好地抱着你吗?”

    谢宴州没回答,大掌轻轻抚摸沈榆的后背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谢宴州压低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,“是真的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别担心了。”沈榆说,“谢宴州,我不会出事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会好好和你在一起的,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。”沈榆声音坚定。

    是安抚谢宴州,更是在提醒自己坚定信心。

    上辈子沈榆被迫身残、错过了和父亲和解的机会、险些没抓住谢宴州的爱……他有很多遗憾,有很多想去做却没完成的事情。

    但既然有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,沈榆想要做到更好。

    他会尽自己所能弥补遗憾,更不会重蹈覆辙。

    沈榆窝在谢宴州怀里,感受着爱人的体温,嗅闻他特有的味道,紧绷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。

    这一刻沈榆好像回到了过去的很多瞬间。

    因为复建崩溃失控的时候、在公司股东阴阳怪气他双腿残疾无法接班乾永的时候、一次又一次感到人生黑暗的时候……

    谢宴州就是像现在这样抱着他,轻轻抚摸他的后背,无声地告诉他——

    “有我在”。

    有他在,就不是一个人。

    谢宴州什么都不用说,沈榆就知道,这个人会永远站在自己身边,永远为自己兜底。

    可是在很多时候,沈榆也会感到自卑。

    很多辗转反侧的夜晚,沈榆用手指描摹爱人的睡颜,在心底重复谢宴州的名字,想的是如果我还能走路就好了。

    如果我还是健康的沈榆,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沈榆,还是那个……和你并肩而立的沈榆,就好了。

    谢宴州的爱是温柔的海,是望不到头的洲际。

    可沈榆也会担心,这片海有一天会干涸。

    所以重来一次,沈榆希望自己可以弥补前世的遗憾,也能用更好的面貌来面对谢宴州、迎接谢宴州的爱。

    他们可以创造没有任何伤痛和苦难的美好记忆。

    为此,沈榆无数次庆幸。

    “怎么不说话?”沈榆从谢宴州怀里钻出来时,脸上已经扬起笑,“我说的话你还不信吗?”

    谢宴州盯着沈榆看了片刻,轻轻抚摸他的脸。

    “我当然信。”谢宴州说,“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。”

    是陈述句,也是承诺。

    深夜。

    谢宴州轻手轻脚起身。

    他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沈榆,拿起床头柜的东西,走到阳台。

    手机显示现在是半夜一点。

    谢宴州拨了个电话出去,顺手从烟盒里咬出一根烟,单手点燃。

    烟点燃后,谢宴州没抽,两指松松夹着,盯着那点猩红发呆。

    烟雾弥散,模糊青年深邃的眉眼。

    那边很快就接起电话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薛远庭打着懒洋洋说,“这是在温柔乡突然觉醒,想起兄弟了?”

    “帮我查点事情。”谢宴州靠着阳台扶手,微微后仰望向挂在空中的皎洁圆月。

    清冷的月光笼罩着他,照出一条长长的、孤寂的影子。

    风轻轻摇晃树影,唯有谢宴州脚下的影子巍然不动,犹如雕像。

    薛远庭听完谢宴州的话后惊讶了一瞬,但也没说什么:“行,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谢宴州“嗯”了声,打算挂断电话,却又听对面问:“等下,你怎么把咨询的预约都取消了?他们老板打电话来,诚惶诚恐地问我是不是要撤资。”

    诊所的股份前段时间薛渡已经送给薛远庭了。

    谢宴州语气淡淡:“不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真要考虑撤资了。”薛远庭说,“三番五次把你的动态跟我讲,搞得我跟你老公一样,没点医德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谢宴州没意见。

    挂断电话,烟只剩半截。

    谢宴州吸了一口,闭上眼睛,想到今天和沈榆的对话。

    之所以觉得自己不需要心理医生,是因为直觉告诉谢宴州,他的梦不是因为压力。

    如果这是一道难题,那解题的方法就在沈榆身上。

    而且,谢宴州隐隐察觉,他很快就会得知方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