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近期有人来过这里,不止一次。”花依兰道。

    他们缓缓地走下楼梯,花依兰开着手电筒,映入眼帘的是一串串沾着湿泥巴的鞋印。

    这几天都在下雨,因此能推测出是最近才来过的。

    纷乱无比。

    大部分是古人的布鞋底子留下的印记。

    不过,这之中还有一对健步鞋的印,属于吴弓,且是一上一下两次。

    上去的脚印.....应该不是吴弓本人踩的。

    两人不语,几步之后到了地窖内部。

    随着手电筒的光线照亮了屋子,花依兰的眉头瞬间一皱!

    她毕竟没有像陈极一样,亲眼见过灰山羊,此刻胃里控制不住地一阵翻涌。

    瞬间,脑海里便浮现出现实生活中,曾经看过的那些美式血腥片。

    这里宛如一个杀人狂的藏尸基地!

    遍地都是风干的鲜血,首先进入她视线的,便是半具顶着人头的灰羊尸体!

    灰白的肥胖人脸上,神色惊恐无比,羊身残破不堪,许多肉都已被割掉,露出森森骨架。

    “他就是我和你说的,阿布。”

    陈极认出了这具尸体。

    他走到羊身边,手指轻轻一推,阿布的头便要掉落,被陈极接住放到了一旁。

    屋里不知道垒了多少盘子,半数装着一块块猩红的羊肉,半数已经空了,只余下腥臭的血水。

    “周老爷靠这些肉吊着命。”

    陈极道。

    他环顾四周,发现内侧居然还有一张小床,但上头只有铺盖没有人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还有一方小祭台。

    祭台上挂着一幅小像,粗粗一看,上面画了六副棺材。

    还没等陈极仔细检阅,忽然,他便看见另一边的花依兰双眼迷蒙,伸手就往这幅画像上摸去!

    陈极心里一惊。

    他立刻就要打掉对方的手,但同一时刻,自己的大脑忽然停滞了一秒。

    等再次恢复运转之后.....

    他的手指已经不受控制,和花依兰一般,碰到了棺材小像。

    世界天旋地转......

    等陈极再度睁开眼。

    他发现自己漂浮在天空之上,实体不再存在,视角宛如在看一场老电影......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不知道多久以前。

    大旱,荒年,黄沙漫天。

    一伙人麻木地走在土路上,面色蜡黄,扛着一卷草席。

    咕!咕!

    半空中,几只壮硕的秃鹫俯冲而下,一下便将草席叨开,从里面滚落出一具畸形的尸体。

    四肢干瘦无比,肚子却涨的很大,不知道死了多久,腿上的肉早被割下,伤口腐烂发臭。

    秃鹫叨了几块肉飞走了。

    不远处。

    几个孩子坐在乱坟岗里,个个面颊凹陷,骨瘦如柴,呆滞的眼神里露出一丝绝望。

    忽然,他们的视线转向乱坟岗的深处。

    那里走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,和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一样,他的皮肤非常白皙,面色红润。

    他凝望着那只秃鹫,吹了声口哨,肉便从鹰嘴里掉了下来,被他捡起一块,塞进了嘴里。

    男娃娃双眼微眯,津津有味地嚼食着。

    “.....好吃吗?”另外的几个小孩迟疑地问道。

    男娃娃点了点头,将肉递给了其中最大的孩子。

    大孩子和那具被草席卷着的尸体长得很像。

    稍作犹豫,大孩子还是接过来,轻轻咬了一口.....

    片刻后,他似乎饿急了,彻底放弃了思考,开始狼吞虎咽!

    他身旁的小孩也如他一样,在地上扒拉着,把肉都捡起来吃掉。

    男娃娃笑笑。

    过了许久,等这六个孩子再抬头看的时候,那个面色红润的男娃娃早已消失,只剩下一串朝南的脚印。

    乱坟岗里又只剩下原来的六个小孩。

    “大哥.....”

    “我们吃的肉,是不是.....?”此时,一个孩子才害怕地说道。

    大孩子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一片沉默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,才有人喃喃道:“大哥,你爹爹的肉.....真香啊。”

    大家都点头赞同,气氛又活络起来。

    “他死的样子真吓人。”一个女孩说:“肚子涨的那么大,里头好像全是水。”

    “管他呢。”最大的那个孩子沉默了几秒,才说道:“不是他死,就得是我被吃了。”

    他继续嚼食着嘴里的肉渣,眼里自吃完肉后,便变得阴冷:

    “我听说,好多富老爷逃到南边去了,走的特别急,家里的婢子小娃都没带走。”

    “我看咱们不如.....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似乎过去了很长时间。

    当年的六个小孩,不知道怎么存活下来的,此时都已近中年。

    此刻坐在一处宅子里,个个身着锦衣。

    从几个逃荒的小乞丐,到如今身份富贵,可偏偏每个人,都还是一脸愁容。

    仔细看去,他们个个面色青紫,身上的血管清晰可见,而腹部全都宛如怀胎几月一般,肿胀不堪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.....”

    一个男人虚弱地趴在桌子上:“这么多年来,这病就是治不好!”

    从荒年活下后没几年,他们六个便都落下了这种病,随着年岁的增长,病情愈发加重。

    “哪个师傅来了,都是说,活不过两年!”

    其中年纪最大的男人,狠狠地砸了下桌子,面容扭曲地说道:“庸医,都是庸医!活该被咱们宰掉吃!”

    他们身后的厢房里,隐隐飘来一丝血腥气。

    哀嚎声四起。

    对于这六个人来说,「死亡」,就是他们这辈子最恐惧的事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,当年那个孩子能吃人肉,咱们就不能!”一个女人哀哀地嚷道:“要不是他,咱们也不会动那个念头,更不会得了这种腌臜病!”

    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。

    只有痛苦的呻吟声,同时从厢房里,和饭桌旁传来......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院子里。

    已经是深夜。

    病入膏肓的大哥,躺在椅子上,等待着死亡的降临。

    他已经遣散大部分仆从,因为自己的身子,已经和当年饿死的父亲没什么两样了。

    甚至更为骇人。

    寂静的夜里,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。

    是谁.....在这个时候出现?

    大哥艰难地睁开眼睛,即便他的生命力已经所剩无几,但仍然被眼前的一幕吓的快发疯!

    阴影里,走出来一道黑乎乎的身影。

    巨大无比,四肢崎岖,佝偻着背,完全看不清脸。

    关键是.....这鬼东西,是怎么进到他宅子里来的?

    “你.....你是谁!”

    大哥拼着最后一口气,惊恐地嚷道。

    那东西没做声。

    它摸摸索索,抽出一幅卷轴,上面是幅画像。

    而画的内容,居然是多年前那偶然出现的小男孩!

    一道声音浮现在大哥的脑海里:

    “你见过它么?”

    男人不敢吭声,可下一秒,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,就好像他拼劲全力,要从一片漆黑的海里逃走,可海浪还是无法抵挡地逐渐蔓延过沙滩,靠近他的脚边。

    顿时,他心神俱裂,感知到了生死之间的巨大恐怖!

    “见、见过......他往南方走了!”

    他恐惧万分,拼命地嘶吼道。

    黑影收走了卷轴。

    那道声音再次在他脑海里浮现,怪腔怪调,如同人类刚学会说话时的语调一般: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“作为报答,我会满足你的欲念。”

    一个音节,随即在男人脑海里浮现....

    【彁】

    男人呆住了。

    他反复地咀嚼着这个音节,直到朝阳初升,直到夜色再次降临。

    第二个天亮到来后。

    男人回光返照。

    他叫来了其余的五人,说道:“去买六副棺材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再也、再也不必.....”

    “害怕死亡的降临了。”

    ——落枕了,有点影响状态,稍晚一点更!——